《富春山居图》的传奇，远非只言片语可以述说，历久焕新！

自年诞生，大痴道人持赠无用师，近年来，历经沈周、樊舜举、文征明、谈志伊（公望）、董其昌、吴之矩（正志）、吴洪裕等名家手泽，阅尽人间春色。及至吴静庵（子文）火中救宝，山川一分为二，一截遗中土，一截渡海峡，从此两相望。

《富春山居图》世所传真本“无用师卷”与“剩山图”

剩山图：31.8x51.4厘米浙江省博物馆藏

清顺治七年年，吴洪裕焚画殉葬，其侄吴子文火中夺宝；年，吴家子弟吴寄谷将残损烧焦部分细心揭下，重新接拼后居然正好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景，称为《剩山图》。康熙七年戊申冬（）吴氏后人将“剩山图”转让给扬州收藏家王廷宾；直至同治光绪年间，又为江苏江阴陈氏秘藏；年11月26日，上海汲古斋曹友卿购得“剩山图”，转售海上大家吴湖帆。

“剩山图”卷首题跋“富春一角”由韩葑所书，钤印“寒碧斋”。吴湖帆祖父吴大澂之外祖父大收藏家韩崇，有斋号是“寒碧斋”，韩葑，韩崇兄弟。该四字不知如何题得，从时间延续、亲疏往来推论，似乎颇有渊源。

王同愈题：“元高士黄公望像。少举神童博宗群艺善写山水，法篆通隶。乙卯人日后学王同愈录五百名贤图，时年八十五”。郑慕康画。

图卷前隔水吴湖帆篆书“山川浑厚草木华滋”题跋，并记“画苑墨皇大痴第一神品富春山图乙卯元日书句曲题辞于上吴湖帆秘藏”，图右上角钤盖为陈巨来所刻“大痴富春山图一角人家”印鉴，右下角“万里江山供燕人”椭圆朱文印记；后隔水题“吾家梅景书屋所藏第一名迹潘静淑记”。

包首题签为“画苑墨皇黄子久富春山居图真迹烬余残本梅景书屋秘宝乙卯元日吴湖帆题”；卷后尚有收藏者王廷宾书题记，对图解的说明、火痕和衔接图解、无用师卷黄公望题跋、以及吴湖帆抄录沈周、文彭、王穉登、周天球、董其昌、邹之麟等人跋语、记述流传经过及叶恭绰、吴诗初、夏敬观、题吴征、褚德彝、冯超然、张珩等诸多友好题跋。据云徐邦达时在场观画而未跋。

“山川浑厚草木华滋”语出“句曲”为黄公望《陡壑密林图轴》题“峰峦浑厚草木华滋”——张雨（~）元代诗文家，号句曲外史，道名嗣真，道号贞居子。

沈尹默楷书引首：“元黄子久富春山居图卷真迹烬余残本。此为荆溪吴氏云起楼所藏之本也，前幅尚有数尺已罹劫灰，其后幅久归清内府，曩岁余与湖帆共预故宫博物院审查书画之役，得寓目焉。去冬湖帆获此，属为题眉，时二十八年元日尹默并志”

沈、吴二先生往年一同在故宫审查书画时，得见原“内府收藏”的《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因此，对吴洪裕本细节、痕迹等详为熟知，比如最易比对的吴洪裕收藏印、火烧痕等。故能机遇“剩山图”！

附记：年，吴湖帆将所藏的《剩山图》与《无用师卷》影印本合裱为一卷；年，作《临富春山居图》而成7米长卷，年11月北京翰海秋拍，万元；年，在沙孟海、钱镜塘、谢稚柳诸老斡旋下，吴湖帆将《剩山图》捐售于浙江省博物馆，并成为该馆的“镇馆之宝”。

无用师卷：33x.9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传，吴家子弟在整饬火烧残损的《富春山居图》，将后半部主体部分重裱时，原位于卷尾的董其昌题跋移至卷首，以掩盖火损不完整的面貌，称为“无用师卷”。

“无用师卷”上乾隆御识，“臣梁诗正奉敕敬书”，记述两卷《富春山居图》的有关事项，其中“董跋两卷，一字不易”成为断定两卷必有一假的重要论据，而（乾隆）认为此卷“笔力苶（nie）弱，其为赝鼎无疑”，然而“惟画格秀润可喜，亦如双钩下真迹一等”，遂花了“二千金”收入囊中，并且还要“俟续入石渠宝笈”。

黄公望自题：至正七年，仆归富春山居，无用师偕往，暇日于南楼授笔写成此卷，兴之所至，不觉亹亹（wei）。布置如许，逐旋填剳，阅（越）三四载未得完备，盖因留在山中，而云游在外故尔。今特取回行李中，早晚得暇，当为着笔。无用过虑有巧取豪敛者，俾先识卷末，庶使知其成就之难也。十年青龙在庚寅歜节前一日，大痴学人书于云间夏氏知止堂。

沈周在题记中记述了“旧在余所，既失之，今节推樊公重购而得，又岂非翁择而阴授之耶？节推莅吾苏，文章政事着为名流，雅好翁笔，特因其人品可尚。不然，时岂无涂朱抹绿者？其水墨淡淡，安足致节推之重如此！”并大发“人品画品书品”的高论。

落款一行“立夏”还是“夏立”感觉模糊；更甚者，其中两个“耶”字均写为“聊”字，后复改正，看起来根本不像笔误，完全像是“抄写”误认之故！莫非沈先生再见旧物神志恍惚了？

文彭题跋，记述沈周失去大痴原作后，背临一卷，赠与樊节推，而后，樊节推竟然购买到了原属沈周的旧物，并请沈周题跋，以为有大痴翁在仙之灵护佑。

黄公望自题中有“无用过虑有巧取豪敛者”，竟一语成谶，应在沈石田。题记沈周、文彭、董其昌、王百谷、邹之麟五跋，如读故事。从沈周、樊节推到吴明卿（国伦）；历清，又为安岐（仪周）旧物，后又高士奇（江村）、王鸿绪（俨斋）等，数易其主。价码也渐涨，金，金，乾隆收购价格是金。莫非乾隆冤大头？

最具话题意义的是“子明卷”：

“子明卷”构图与“无用师卷”大致相同，起首保留剩山图，卷末缺少主山一段。曾引发两卷的真伪之争，另有董其昌临作，甚至考证为黄公望69岁时创作真迹之说。现通常认为“子明卷”是明末仿本，原作款识割去，伪加题跋。

其上“黄公望”自题：“子明隐君将归钱塘，需画山居景图以赠别。大痴道人公望至元戊寅秋黄氏子久（印）”，（年）题记中“子明隐君”亦称为被称为“子明卷”之缘故。

卷尾邹之麟题：“黄子久画之圣者也，书中之右军至若富春山图笔端，变化鼓舞，又右军之兰亭也，圣而神矣！昧庵老人之麟题。”世人所赞：”大痴道人画中右军，富春山图画中兰亭”，莫非出之“赝品”邹之麟题记？！乾隆题诗“大痴道人黄子久，诗中元白书颜柳”也是从中化出。

该卷年进宫，乾隆至爱，甚至外出携带，时时观赏。宫中书画，也以此卷上题跋最多。

“大痴道人黄子久，诗中元白书颜柳。富春大岭称绝作，脍炙都人士之口。......”打油般的好诗啊！

“宿雨初晴，琐窗尘静，展阅此卷忻然。有会登万仞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者，恐不如我坐游所得多耳！清和哉生明再识并书”莫若“卧游”来得舒服。

若按不同时期，不同落款计为一处，不含单独钤盖印记，可数乾隆题记55处。

最后的一次题记是卷首，只有一句话：“以后展玩亦不复题识矣”，无落款，仅钤盖印记“太上皇帝”朱文印和“十全老人”白文印各一方。

当可窥见升任“太上皇”的乾隆，自觉权力失落、人生百年郁郁乎之心态，以至展阅《富春山居图》发出“不复题识”之叹！

实话说，这幅富春山居图已经被他题跋钤印，弄得满满当当，实在也找不出可以再写字的空隙来了！

乾隆将此“子明卷”仿本认作真迹，也是最具话题意义，乾隆爷也因此饱受诟病：眼拙者说有之；诸大臣以为“皇帝新衣”者有之；好面儿，嘴硬，不认账者有之。

然，在此“子明卷”的末端，最边缘处，有乾隆丙寅年一行长题：“按邹之麟此跋直以为富春而题笺曰山居，沈德潜所见富春山居云又非此，姑俟他日之辨。丙寅口月御题乾隆（印）”

而其中的“沈德潜”，在本图卷尾先后两次“奉敕题”，中有“敕命小臣显纸尾，迫窘诘屈安能为？昔年曾跋富春卷，今阅此本俯仰兴……”、“帝鉴观两图，谁是复谁否，众眼朦眯……”可知，世人所传说，无非出之其间。乾隆爷也好像并没有那么“糊涂”，甘留笑柄！

其后年胡敬等奉嘉庆帝编纂《石渠宝笈》三编，《富春山居图》正名；迨至年文物南迁，徐邦达“鉴伪识真”，乾隆此题记文字中已埋下伏笔矣！

年6月1日至9月5日，《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与“剩山图”曾在台北故宫作“合璧”特展，一时两岸震动，盛世盛事。

今将近日搜罗图文汇集，聊作笔记。未完待续。